11月23日20:00-21:00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2022-11-23

立即购买
  • 课程介绍
  • 用户评价

国风·王风·黍离

朗诵:虹云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我们在诗史的系列里讲《诗经》,在《诗经》的回顾里细讲《国风》,那么《载驰》已经讲过了,重点抛弃了。二南和郑、卫系列,《郑风》、《卫风》包括《邶风》、《鄘风》,那么接下来呢,该讲的是《十五国风》中的《王风》。
说到《王风》,那么就有一首中国诗史上无法越过的里程碑式的一首诗歌,其实这首诗歌我们在前面讲第一首文人诗,箕子的《麦秀歌》的时候就提到过。后人经常把它和箕子的“麦秀”并称,甚至在语序上还经常要把它放在《麦秀歌》之前。我记得当时就说过王安石的《金陵怀古》名作,其中就提到,“黍离麦秀从来事,且置兴亡近酒缸”啊!那么我们今天要讲的就是《王风》中的第一篇《黍离》。

诗云: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喜欢诗歌的朋友一听就应该明白,那么耳熟,千古传诵的名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原来就出自这一首《王风.黍离》篇。那它为什么叫《黍离》,《黍离》又和箕子的“麦秀”为什么并称?那首先要从《王风》说起,因为《黍离》呢,也是《王风》的第一篇。那么“王风”是什么地方呢?望文而生义,既然叫“王风”,就应该是周王所居之地。但是既然是周王所居之地,那么《王风》为何又和《十五国风》、和诸侯国风又并列在一起呢?甚至还要排在二南,及《周南》和《召南》之后,这种现象啊,恰恰说明了《王风》,《王风》中的诗歌的一种本质现象。
我们知道从西周到东周,周平王东迁,那么就从,国都从镐京,也就是现在的西安,迁到了洛阳,叫东周,洛阳。那么因为镐京在西边,所以此前就叫西周。那么洛阳在东边呢?周平王东迁之后,那么就叫东周。我们看《左传》,看《春秋》,包括只是看《东周列国志》就知道,周平王东迁之后,那么周王室之尊呢,地位就下降了。王室之尊到最后居然与诸侯无异,那么洛邑周围,周王室所居之地,这个地方的,“其诗呢不能复雅,故贬之,谓之王风、变风。”那么这是郑玄的观点了,就是说,王室的地位严重下降,那么这个地区的诗歌不能复归于雅的境界,所以在采诗的过程中把此地的所采上来的民间诗歌,这个采诗官呢,包括后来整理诗歌的人都认为这叫变风,就把它和其它地方的诸侯国国风并列在一起。所以通过《王风》呢,可见周王室的衰萎,所以像《文选》就说:“《王风》哀以思, 周道荡无章。”后来章太炎就精炼地总结,就说是:“《王风》哀思,周道无章”啊!就是说因为周王室的衰弱,自西周以来,自周文王,武王,包括周公、召公建立起来的刚济文章都荡然无存,所以《王风》主要体现的诗歌创作风格呢,都是哀思啊!都是悲伤的基调。这反而给《王风》的创作呢,带来一种别样的深刻内涵,具有了一种别样的悲剧美。
这从这篇《黍离》呢就看得特别的明显。《黍离》这首诗说实话,看上去篇章从字数上来看,好像字数不少。但它的篇章结构其实特别的简单,它就像我们前面讲过的《汉广》一样,看上去呢,是分为三章,但每一章里头呢,都分为两小部分。而每一章的第二部分,就是丝毫没有变化的千古名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大家有没有发现,其实后来我们现在的流行歌曲就特别像它,这一部分就是反复吟唱的副歌部分。《汉广》其实也是这样,你看,每一章的其实第二小部分,都是“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也是反复吟唱。所以啊,我们现在回头想想从世界音乐史的角度上来看,从主歌加一种反复吟唱的副歌部分的这种结构形式,其实就我所知,看来其实最早是出现在《诗经》里头。
那么每一章里的前四句呢,就相当于我们现在有变化的主歌部分,但是我们回头来看《黍离》这一篇啊,我为什么说它看上去字数不少,但是它的篇章结构特别得简洁。其实作为主歌部分的三章中的第一部分,其实也只有关键字的几个字的差异。你看我们单独拿出主歌部分来看,“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其实只有每一章里的主歌部分,我们套用现在流行歌曲的这个主歌、副歌的说法,更容易看清楚它的极简洁的结构模式。那么这里面主歌部分其实每一次只有两个字的差异,这就构成了非常鲜明、也非常简洁、非常有代表性的,独属于《诗经》的这种复沓章法。
 
 
复沓我们反复地提到,它不是一个简单的重复,它其实是表示一种情感地递进,情绪地推进。所以复沓最适合用于这种情绪的表达,情感的抒发。那我们就来看一下这首诗的复沓章法。是递进推进怎样的一种深切的情感。“彼黍离离,彼稷之苗”,首先这个“黍”和“稷”到底是什么?毫无疑问,它们都一定是北方常见的谷物。“黍”呢,一般来说就是黄米,是很有黏性的,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个“黍”分两种,一种是有黏性的黄米,还有一种不黏的呢,叫糜子。这个糜烂的糜在这儿要读méi。“稷”呢,社稷的稷,其实就是高粱,“黍”和“稷”都是中国传统五谷之一,都是在中国古代北方特别常见的谷物。所以朱熹,朱熹是南宋的理学大师,又是江西婺源人,对吧?后来生活在福建。所以呢,他没有去过北方,所以他的《诗集传》里头注解黍的时候就说“黍,谷名,苗似芦,高丈余,穗黑色,实圆重。”就很明显,他没有见过这个“黍”和“稷”,就把高粱误为是“黍”了。其实啊,“稷”是高粱,而“黍”呢,则是黄米和糜子。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朱熹,他生活在南宋,没有办法到北方来。所谓眼见为实,在生活上使得总结上,其实很多时候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彼黍离离”,“离离”就是繁茂之状,就是讲那糜子一行行地排列,而“彼稷之苗”呢,是那高粱刚刚生出苗来了。“行迈靡靡,中心摇摇”,迈者远行也,“靡靡”呢,迟缓也,所以“行迈靡靡”就是慢慢地在大地上,慢慢地走啊,走啊!再加上一个“中心摇摇”,“摇摇”就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于是一个仿佛是流浪者的形象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个形象刚刚出现,我们就听到了他内心的哀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其实二三章呢,每次只改变两个字,浓墨重彩地去加深了这种形象的表现以及推进了那种情感地抒发。“彼黍离离,彼稷之穗。”,前面是苗,到这现在结了穗了,那么“行迈靡靡,中心如醉。”从“中心摇摇”到“中心如醉”,你看从“彼稷之苗”到“彼稷之穗”。啊!我们知道这个麦子结了麦穗之后它会怎么样?它会变得非常得沉重,所以啊,内心从“中心摇摇”,心神不宁的样子到“中心如醉”,可见内心的沉重与苦闷。
再到第三章“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实”就是高粱都结出绺来了,这个特别形象,当这个高粱结出绺来的时候,它就开始怎么样?沉沉地弯了下来。“彼稷之苗”的时候,那个形象还是挺拔的。可是“彼稷之实”的时候,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高粱都像弯下来了,那么在这个大地上“行迈靡靡”的流浪者呢,他内心的沉重又到什么地步呢?“中心如噎”啊,“噎”这个字在这用得特别好。我们平常生活中,大多数人都有过吃饭的时候被噎着经历。噎的很厉害的时候,一方面甚至不能呼吸,另一方面也仿佛不能说话,不能言语。所以这里“中心如噎”,就是说如鲠在喉啊,既然不能说,说不出,最终又喊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还有一句“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这简直就产生了一种九曲回肠,甚至是类似于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悲怆感慨!
好了,这个大地上的流浪者他为什么这样的悲怆?他到底为什么而在悲怆呢?这就是这首诗我个人理解它最伟大的一个地方了。当然这也是这首诗造成后世争议特别大的一个地方。我们都说“诗言志”,那么志要实,“诗言情”呢,情则虚。就这首诗来看,实写的不过就是“黍”和“稷”,其它其实都是虚写。可这种虚写背后的深刻情感,以及这种具有伟大悲剧美的情感抒发背后的创作缘由,又是什么呢?《毛诗序》认为,很简单,既然它列于《王风》之首,所以《毛诗序》就说,“《黍离》,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為禾黍,閔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
 
 
所以《黍离》序于《王风》之首,可见编诗者之意旨办。就是说东周,我们说西周,当时建都于镐京,西周的最后一个昏君周幽王。上古三代昏君么,宠爱褒姒,就像夏桀宠爱妹喜,还有商纣宠爱妲己一样,到最后都是以亡国下场。那么周平王东迁的时候,大量的周王室旧臣,包括很多士大夫,贵族就要跟着一起东迁。可是中国人自古重土安迁,这是由来已久的典型的农业文明的情结。虽然不愿走,但是一则平王要东迁,二则犬戎攻破西京,工事颓坏,残垣断壁。
所以这首《黍离》,《毛诗序》就认为是一位周朝的士大夫路过镐京,路过就是西周的旧都,见到昔日的宫殿,被夷为平地,已经剩残垣断壁。而庄稼一年一度又在生长,这种沧海桑田之变和箕子重过殷商古都,见“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情感何其得相似。所以“麦秀”是箕子哀殷商之亡,《黍离》则哀故周之毁,却都是深情婉转的杰作。所以从此《黍离》、“麦秀”并列,称为思念故国,悼念故土的最典型的悲歌。
可是我们看箕子的《麦秀歌》,因为一句“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还透露出了一个狡童的信息,可是《黍离》虽然字数远远要超过《麦秀歌》,可是它除了一个“彼黍离离,彼稷之苗。”,除了黍和稷的实写,其它部分,甚至连个狡童都没有。再加上它的内涵又是那样的深刻,所以它的外沿也一下子比“麦秀”其实要放大了很多。这样一来,这首经典名作的可解读的空间也就一下子大了很多。所谓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以作出拓展诗解读的这个对象,必须得是哈姆雷特这样的经典作品。也就是说一千个读者眼中可以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绝不会有一千个高玉宝。
于是对于这首《黍离》的解读,虽然诗史上主流的说法采用《毛诗序》以来,一直到朱夫子,都认为这是一个跟随平王东迁,又重新回到宗周,也就是镐京,见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心怀悲愤,心思故土的士大夫所作的悲歌。但也有很多人,有很多经典的别样的理解和解读。比如余冠英先生就认为,这就是一首流浪者之歌,是一首流浪者的哀思。至于他所忧、所思、所哀为何?我们不得而之,只知道他是一个孤独的流浪者在大地上悲歌。所以那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体现的正是孤独者在大地上行走,在人世间行走,那种知音难求,举世落寞的彻底的孤独心态。我们知道人的本质其实就是孤独的,为什么这样一句简单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可以千百年来轻轻地击中每一个孤独者的灵魂。就是因为它具备了哲学上的极简之美,又具备了美学上的极致之美。
所以紧接着那一句“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一般此前都解读为,比如《毛诗序》的这种解读,他认为是故周大夫的悲歌。那么就是苍天高高在上,是谁造成这样的景象?工事颓坏,残垣断壁,禾黍犹生,故土不再。可是如果是一个流浪者的悲歌,那么“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则是对自我人生的一种浩叹啊!这不就是屈原的“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么?(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渔父莞尔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这不就是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啊!
所以我个人其实特别喜欢余冠英先生的这种流浪者之歌的解读,当然我也不反对传统的大夫行役,爱护宗周之说。当然除了这些其实还有很多说法,比如说还有程俊英的难舍家园说,蓝菊荪的爱国志士忧国怨战说,甚至还有像郭沫若提出来,这是一个没落的贵族在为自己家族破残而作的悲伤之作。所以好的诗就是这样,看上去形式极简,而内涵极丰。所以方玉润在《诗经原始》里就说《黍离》“三章只换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回无限。”说的真是一语中的啊!“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这是一切景语皆情语,谁的人生没有这样真切的感慨!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直播间

天华书法

话题 2471

最新问答

专题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