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集 先秦公主的嫁妆——春秋杞伯匜

2020-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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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伯

 

新亚的朋友,你们好:

青铜,又称吉金。青铜器上的铭文,一般都是记载家族的荣誉和功绩,很少有提到女性的内容。因此青铜时代的女性大多面貌模糊,对于她们的人生故事,我们更是知之甚少。今天我就通过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件稀有的专门为女性铸造的春秋青铜器---杞伯匜,为您讲讲那个时代的女性婚姻。

图片1.png (图片来源于网络)

电视剧《芈月传》,讲的是发生在战国时期的故事。剧中一场秦楚两国联姻的婚礼,场面非常隆重。剧中的楚国公主芈月,作为姐姐的陪嫁,跟随姐姐一起嫁到了秦国。

像这种以姐妹作为陪嫁的事情,来源于真实的历史。据《左传》记载,“凡诸侯嫁女,同姓媵之”,媵,就是陪嫁。也就是说,诸侯的女儿出嫁时,会以同姓的姐妹作为陪嫁。这种婚姻制度,称为媵婚,是西周和春秋时期贵族婚姻的一种形式。

诸侯或贵族嫁女,除了陪嫁人,还会陪嫁器物,称为“媵器”。比如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陈侯鼎,高23.6厘米,口径35厘米。鼎,是煮饭用的炊具,三足较高,便于加热。陈侯鼎的铭文为“唯正月初吉丁亥,陈侯作口四母媵鼎,其永寿用之”。陈侯把女儿嫁到了国,于是称女儿为“四母”。

毛叔盘,高约17.2厘米。由铭文可知,这是毛国国君为女儿彪氏孟姬铸造的一件媵器。为了表达对女儿婚姻的美好祝福,毛叔还在青铜盘上铸有“其万年眉寿无疆,子子孙孙永保用”这样的句子。

诸如这样的美好祝福,在《诗经》中也可以找到。“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是说新娘子一定会有一个和顺美满的婚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的是地老天荒的恩爱之情。然而,在春秋时期,像四母、彪氏孟姬这样出身贵族家庭的女孩子,却很难在现实婚姻里找到《诗经》里的美好与浪漫。

当时因为周王室衰落,诸侯之间争战不断,弱肉强食,贵族女子的婚姻,不免被蒙上了一层政治色彩。各国诸侯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常常将缔结姻亲作为重要的邦交活动之一。

两国缔结姻亲,如果能够拥有共同的后代,基于血缘关系的维系,就可以进一步加强彼此的政治联盟。媵婚中的陪嫁姐妹,就是源于这个目的。如果正妻不能生育或没有儿子,作为陪嫁的姐妹就能够代替她完成生育后代的职责。不论是正妻,还是陪嫁姐妹的儿子,日后如果能够成为继位之君,嫁女一方的诸侯国都会因为这条血缘纽带,实现政治上的利益结盟。

电视剧《芈月传》中的秦楚联姻,姐姐芈姝虽然顺利生了儿子,但是这个儿子不幸壮年早逝,幸而芈月的儿子后来成为秦国的君主。对于楚国国君来说,自己的外甥做了秦国的国君,无疑是好事一桩,暂时不用担心外甥来攻打舅舅了。

因为是政治婚姻,女性的命运常常在两国的政治较量中摇摆不定,曾经嫁给晋国太子的秦国女子怀嬴,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史书记载,晋国与秦国打仗,战败后,只好将太子圉yǔ送到秦国做人质。为了安抚笼络太子圉,秦穆公把怀嬴嫁给了他。可是,当太子圉yǔ听说父亲病重后,就不告而别,逃回了晋国。临走前,他想带着妻子怀嬴一起走。可怀嬴左右为难,如果跟丈夫一起逃跑,就违背了国君的命令;如果不跟丈夫走,又违背了妻子的责任。

百般纠结之下,怀嬴最终没有跟丈夫一起走。但她选择了沉默,没有向母国泄露丈夫逃跑的消息。太子圉回到晋国后,做了晋国的国君。

留在秦国的怀嬴,不久后再一次被秦穆公嫁了出去,所嫁之人正是太子圉的伯伯--晋国公子重耳。重耳投奔到秦国,希望得到秦穆公的帮助。秦穆公因为太子圉出逃之事极为恼火,看到重耳一表人才,就想扶持他夺回晋国国君之位。为了笼络重耳,秦穆公一次就嫁了五位秦国女子给重耳,其中就包括怀嬴。怀嬴的命运,就这样身不由己地被摆放在不同的政治婚姻中。

当然,话说回来,在两国缔结的政治婚姻中,也有一些让人暖心的故事。

并不是所有为女性铸造的青铜器,都是“媵器”。还有一些刻有女性名字的青铜器,是丈夫为妻子制作的。图片2.png (图片来源于网络)

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杞伯匜,高15.3厘米,内底铸有铭文三行:“杞伯每亡铸邾婡宝匜,其子孙永宝”。从铭文可知,这是杞伯为自己的妻子制作的青铜器。

除了杞伯匜,故宫收藏的杞伯鼎和杞伯簋也是杞伯为妻子制作而成。据统计,杞伯至少为妻子制作了五件鼎、八件簋。在当时,青铜作为贵重金属,非常稀有,诸侯或贵族铸造青铜器,一般用来记载家族的重大事件或荣誉,很少有为妻子专门铸造的情形。而杞国既非大国,何以为妻子铸造这么多的青铜器呢?

杞国,就是“杞人忧天”故事的发生地。杞人头顶蓝天,脚踩大地,却整天担心天会塌下来、地会陷下去,就连太阳、月亮、星星,他也担心随时会掉下来,以致寝食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故事虽然可笑,却并非空穴来风。杞国是一个小国,就连司马迁都说:“杞小微,其事不足称述”。小小的杞国,身边却是强国如林,他们虎视眈眈,恨不得把杞国一口吞掉。杞国为了在夹缝中求生存,都城经常搬迁,从河南杞县搬到山东昌乐,后来又迁到山东安丘一带。

史书记载,杞国当年受到宋国、淮夷、徐国等势力的攻打,无法在河南立足时,杞国国君“杞谋娶公”,就带领国人逃到山东,投奔邾国避难。然而,邾国毕竟也是小国,国力微弱,杞人长居于此也不是办法,不久后杞谋娶公就带着国人搬了出来。

杞人生活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可谓天地虽大,却无处安身,难免不生忧患之心。杞人忧天的故事,也许正是因此而来。况且,在公元前687年,就在杞国一带,曾经发生过一场流星雨,燃烧的陨石落到地上,砸毁了大片的房屋,引起的大火连烧三个月,几乎焚毁了半个国家。经历过此劫的杞人,也因此总是担心天塌地陷。

这样一个历经磨难的小国的国君,能够为妻子铸造如此众多的青铜器,可见对妻子的敬重之情。杞伯的妻子,是邾国的一位女子。杞、邾两国联姻,除政治利益之外,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邾国原本是鲁国的一个附属国,春秋时期才开始位列诸侯,是一个比杞国还微不足道的小国,司马迁甚至没有为这个小国撰写一卷专属的国史。两个小微国家缔结婚姻,更有抱团取暖、相互倚重的意义。更何况,他们身边还有一个需要共同面对的大国--鲁国。

邾国虽然与鲁国是同姓国,却因为近邻的利益关系,常常被鲁国欺负。邾国为了生存委曲求全,多次到鲁国结盟朝见,并与鲁国结为姻亲。鲁伯愈父鬲,就是邾国与鲁国结亲的历史证物。但鲁国为了扩张领土,动不动就攻打邾国。仅《左传》记载,短短的二百多年里,鲁国对邾国的入侵就多达十几次,先后夺取了邾国大片土地。

与鲁国为邻的杞国,同样有着被鲁国欺负的悲惨命运。面对强势的鲁国,杞国虽然恭敬不已,却仍然动不动就被鲁国蛮横无礼地指责问罪,搞得杞国整天战战兢兢,生活在鲁国的阴影之下。

杞国与邾国同病相怜,缔结姻亲,在面对鲁国时形成一种情感上的相互支持。

一件件春秋青铜器上铭刻的婚姻,背后隐藏着各国诸侯的邦交国策;美好的铭文祝福里,却找不到美好与浪漫。与四母、彪氏孟姬和怀嬴这些女子相比,杞伯的妻子似乎更幸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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