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羊瓿和铸造青铜器的“官窑”
新亚的朋友们，你们好：
我是丁孟，来自故宫博物院器物部。
三羊瓿是现今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最大最重的商代青铜器，这件青铜重器在河南安阳殷墟出土，是商代青铜顶峰时期的代表作。那么，你知道总重达51.3公斤的三羊瓿是用什么方法铸造的吗？今天，我就来讲讲铸造青铜器的“官窑”，并从中寻找答案。
（图片来源于网络）
谈及中国的青铜瓿，中国现存商代青铜器中最大的三羊瓿就不能不提。三羊瓿，铸造于商朝晚期，属于礼器，“瓿”的意思是小瓮，最开始是用来盛酒水或者酱，当然我们讲的这个三羊瓿已经不是日常放食物的一个容器了，而是成为一种礼器。大家可以看文稿中的图片，这件三羊瓿造型厚重、纹饰精美繁复，尊体肩部以圆雕塑造三个生动的卷角羊头。
羊的形象，是中国典型的吉祥文化符号，在易学家的研究中，羊被借为“太阳”的象征符号。成语“三阳开泰”，就是春节常用的吉祥语，有万物更新的象征意义。在英国大英博物馆和日本的根津美术馆，还分别珍藏着一对双羊尊，大家可以看文稿中的图片。
双羊尊（图片来源于网络）
专家分析，这对双羊尊应出土于中国湖南，它们的造型如出一辙，双羊并立、背负尊筒。所以说，象征吉祥的羊，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商代，就被古人广泛应用，足见华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接着说咱们这个三羊瓿，它是1939年，在河南安阳殷墟遗址出土的。殷墟是商朝的王都，距今已有3400多年历史，也是文字记载中最早的都城。殷墟因为出土15万片甲骨而震惊世界。同时，殷墟也是迄今出土青铜器最多的遗址，器形包括礼器、兵器、工具等。其中，最著名的青铜器有：司母戊鼎、司母辛鼎等。这些稀世珍品在规格、铸造工艺上，都代表了中国青铜鼎盛时期的最高水平。
既然早在三千多年前，商代工匠已经具备铸造大型青铜器的工艺，那么，三羊瓿是在哪里铸造出来的呢？这还要从一次重大考古发现说起。
2003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在殷墟考古发掘中，又有了重**现，在殷墟西部的孝民屯，出土了一座铸铜遗址。这是殷墟目前发现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铸铜作坊。
在面积近4万平方米的范围内,考古人员陆续发现取土坑、窖穴、大型青铜铸造间及浇注工作平台、水井和匠人墓地等遗存。证明这里曾是一个分工明确，布局合理的青铜铸造作坊。
此外，还出土四百余块铸造青铜器的陶范模具。根据陶范上的图案，考古工作者辨析出这里铸造的青铜器，有鼎、簋、觚、爵、卣、尊等，大部分是青铜礼器。无论是遗址规模，还是所生产青铜器的种类，都证明这里曾是商代晚期，为皇家生产青铜礼器的大型铸铜作坊，称得上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青铜器“官窑”。
而接下来，又有了一个更惊人的发现。在铸铜遗址的一角，发现了一个圆形遗存，专家经过论证，认为这里应是铸造青铜圆盘的一个底部模具。根据测量，可以估算出青铜盘，口径达到了1.6米，这要比司母戊鼎还要大一倍。这意味着司母戊鼎都还不是商代铸造的最大青铜器，更别说三羊瓿了。如此巨大的青铜重器，只能是帝王祭祀使用的礼器，也只有皇家青铜作坊，才有资格铸造这种形制的青铜器。因此，这里很可能就是铸造三羊瓿的地方。
（图片来源于网络）
那么，三羊瓿又是如何铸造出来的呢？接下来我就讲讲三羊瓿的铸造工艺。
三羊瓿采用了范铸法的铸造工艺，这种工艺也是古代铸造青铜器最普遍的一种方法。范铸法，“范”就是“模范”的“范”，简单地说，就是把金属放在熔炉内经高温熔化成液体，然后倒入模型中，等温度下降后，铜液在模型中就凝成了青铜器。这个过程还有一个专业术语，称作“范金合土”。
青铜器的模具用陶土制作，又称陶范。主要分为内范和外范两种。殷墟孝民屯铸铜遗址出土的四百余块陶范，包括兽首模、铭文芯、簋复合范、鼎模、鼎范、觥范等，显示出商代工匠制作模具的高超工艺。
三羊瓿不是一次浇铸成的，它的羊头是先铸成后嵌入瓿范，瓿身是一次浇铸而成，一共用了多块陶范。
古人有“一范制一器”的说法，指的是铸造一件青铜器，需要一套完整的陶范，而铸造青铜器的最后一步，就是砸碎陶范，伴随着模具的“粉身碎骨”，一件青铜器才会诞生。因此，在出土的陶范，几乎全部是碎块。但它们仍然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怎么去看它的艺术呢？比如有的刻有清晰的云雷纹，图案与三羊瓿上的纹饰相近，工匠把平面纹饰与立体雕塑融会贯通，雕琢出构图匀称新颖，线条流畅细腻的纹饰。
除了艺术水准高超之外，铸铜遗址出土的陶范，还代表了中国铸铜技艺的最高水平。
为了浇铸出像三羊瓿器形复杂的青铜器，青铜器的外范一般由多块陶范拼接成一体。怎么拼接起来的呢？就是两块陶范，一块边缘的突起，正好可以插入另一块的凹槽，这就拼起来了。这种拼接设计，很可能是借鉴木建筑的榫卯结构。另外，还有的范、模，都是为复杂器形，专门制作的陶范，从中可以看出，古代工匠已能灵活掌握模具的拼接技艺，显示出高超的工艺水平。
通过殷墟孝民屯铸铜遗址，我们还原了商代三羊瓿制作的完整流程，揭开了3千年前，冶炼铸造技术的实际状况。
青铜器是中国古代文明重要的存在，殷墟孝民屯铸铜遗址和三羊瓿，是铜巅峰时期的代表，它们中国青铜文明的辉煌成就的见证，是展示中华文明悠久历史的瑰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