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不愿做银行行长的孤僻少年！
朋友们好，今天我们继续和大家聊塞尚。塞尚他不赞成印象派为了捕捉阳光下的色彩，在物体上的生动变化，而把物体的轮廓线弄的模模糊糊、支离破碎的，又为了表现物体上光和色彩的微妙变化，而着迷于表现物体表面闪闪烁烁的光色效果。
印象派其实之所以伟大，也是因为上述这些特点，打破了延续600多年的古典主义的那种宏大叙事，而且画面上庄重、宁静。印象派把这些舍弃以后，一改而为了亲切、迷人。这样做虽然印象派保持了画面的生动性、鲜活性、灵动性和瞬间印象给人的吸引力，有被代入感、有现场感，但是代价确实是使画面丧失了稳定感、秩序感、庄严感、恢弘性、永恒性以及克制、冷静这样的气质，这些恰恰都是塞尚最不能容忍的。所以塞尚他毕生的艺术理想就是希望既要保留古典主义给人的那种庄严伟大、超越升华、永恒持久的气质，又要像印象派这样生机勃勃、清新生动。于是塞尚就提出来说，让我们用印象派的笔触画一张普桑的画吧。
普桑是法国古典主义的骄傲，是17世纪的古典主义的法国，能够在伟大的意大利面前有一席之地的推手。当然普桑还是西方古典主义最后一位大师，因此塞尚他在保持印象派对比鲜明、强烈的色调这样的一个基础上，再经他改良后的印象派、新印象派点彩基础上，他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排比那样的一种语言，就是像用铅笔排线条一样，只不过他用色彩排。他就用倾斜的，有时候是从右上向左下一排，有时候再反过来。他还用球体、圆锥体、圆柱体这三种几何体对万事万物进行审慎的、有节制的简化、概括和变形。这样他就重新找回来被印象派弄得模糊不清、摇摆不定的清晰的轮廓线。他不但恢复了文艺复兴式的那种清晰明了，还一改古典主义的圆润典雅的外形，而为硬边结构，这个是革命性的。此外，在上海动摇了文艺复兴以来，西方文明最赖以自豪、引以为科学先进的焦点透视法，变单点透视为多点透视，多视角透视。也就是说在同一个画面中，一个物体同时能够呈现出平视、仰视、俯视、近视、远视等多角度视角下的一种综合效果。这个对毕加索启发非常大。就这样塞尚真的用他的天才和勤奋，画出了既具有古典主义的庄严伟大、超越升华、永恒持久的气质，又像印象派那样生机勃勃、清新生动的伟大的作品。这些作品就是我们现在称之为后印象派的代表性作品，这是塞尚第一个极其伟大的形式方面的重要贡献。
第二点，塞尚他专注于形式语言的分析和创造，而反对情感表达。这正好是梵高所贡献的地方，我们前面讲梵高最重要的艺术史的贡献和推进，就是对人类情感的那么炙烈的表达。所以他们两个足够代表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发展的两个核心，一，是形式的原创，二，是情感的表达和自我的表现。他们两个对于现代艺术来讲，就特别像太阳和月亮，一个那么样的激情与炽烈，一个那么样的冷静和克制，但是两个人同样都是永恒而不朽的，他们散发着永久的、迷人的光辉。
第三点就是塞尚标志性的画风，也就是他的几何形关系和硬边结构。塞尚他最先反映现代审美经验这一划时代的巨大变化。这是当时19世纪末工业文明机械生产带给人们视觉体验、视觉效果上的巨大的改变。之前都是缓慢的、慢悠悠的农业文明。19世纪末20世纪初，人类的科学发明日新月异，尤其是电的发明，电灯的普及是无尽黑夜从此可以彻夜灯火通明，人类第一次可以不再这么依赖太阳，而能够自造光明来驱散黑暗，甚至自己能够主宰黑暗和光明的选择。当你想亮的时候，你按按扭，你不管想让它黑还是白，你完全能够凭借个人兴趣心情而定，这种自信感、自由的感觉是难以言表的。对于我们这些生下来就在人造光里长大的人，电的世界里长大的人，是无论如何感受不到当初人们对于电这样一个人造物的视觉的惊奇、感动和震惊的。这一点我将在印象派这个名派系列里会重点提到。
另外像蒸汽机的发明，汽车、火车带给人们的空前的这种速度感，各种新机器永不疲倦地工作，对人们体力的解放等等，这些、那些的本质性的变化，都深深的改变着几千年来从农业文明走过来的人们的视觉的经验。所以几何形关系和硬边结构是对马奈清晰简洁造型的一个推进和质变，而马奈却还停留在对以往古典艺术柔和曲线的审美经验里。但是马奈的巨大艺术史贡献就是他做了别人不敢做的大大的减法，他将600多年来复杂的、事无巨细的造型清晰简洁化了，而塞尚则是将马奈的这种清晰简洁推进到了几何造型、硬边结构这样的一个阶段。这一下子就跟传统上大家习惯性的看了600多年的柔和的、逼真的形象拉开了距离，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形象。这个形象第一眼看上去跟原物非常酷似，但是细看之下却没有一处细节是逼真的。因为它们无数的局部全都被塞尚概括为几何形，轮廓也有棱有角，这就是塞尚贡献给艺术史的最伟大之处之一，那就是他改变了几千年来艺术再现自然、艺术反映自然这样一种被动的、从属的地位，而成为了宇宙之下自然造物主之外还有艺术在造物、艺术在造型，艺术在创造自然界没有的形象，艺术在创造人们用眼睛看不到的形象，艺术在创造人们用心灵能感知到的形象，用灵魂、思想、精神能感知到的形象。
这样，艺术也是造物主。艺术就和自然的关系不是谁第一、谁第二，谁反映谁了，而是艺术和自然并列。艺术像上帝造亚当和夏娃一样，艺术创造自然之外的形象，这一点是塞尚贡献给现代艺术的伟大的思想启迪。后来无数的大师从塞尚那里吸取这样的营养来完善自己，从而也成为了大师。比如野兽派的马蒂斯说：“塞尚是我们大家共同的父亲”，在怀疑时刻在寻找自我之机，被自己的发现吓住了的时刻，也就是发现上帝的时候，马蒂斯就会想:“如果塞尚是对的，那我也就是对的。因为我明白塞尚从没犯过错误。你知道塞尚是绘画的某种神灵。”这是马蒂斯。再来看立体派的毕加索说：“塞尚是我唯一的导师，我画了许多年去研究他，塞尚就好像是我们大家共同的父亲。”而德尼画了一幅画，是《向塞尚致敬》。历代的艺术史家和批评家们都对塞尚进行深入研究，比如研究塞尚专家有很多，像罗杰弗莱、克莱夫贝尔、文杜里、赫伯特里德、梅洛·庞蒂、格林伯格和我们大家非常熟悉的贡布里希等。塞尚是现代艺术说不完的话题，我们以后还会详细展开，今天就先跟大家谈到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