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杨绛

2018-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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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人:北岸
阴-杨绛(请大家提前熟悉这篇文章)
阴 杨绛​​
一棵浓密的树,站在太阳里,像一个深沉的人:面上耀着光,像一脸的高兴,风一吹,叶子一浮动,真像个轻快的笑脸;可是叶子下面,一层暗一层,绿沉沉的郁成一团宁静,像在沉思,带些忧郁,带些恬适。松柏的阴最深最密,不过没有梧桐树胡桃树的阴广大,隐蔽得多少地亩。因为那干儿高,树枝奇怪地盘折着,针叶紧聚在一起,阴不宽,而且叫人觉得严肃。疏疏的杨柳,筛下个疏疏的影子,阴很浅,像闲适中的清愁。几茎小草,映着太阳,草上的光和漏下地的光闪耀着,地下是错杂的影子,光和阴之间,郁着一团绿意,像在低头凝思。
  一根木头,一块石头,在太阳里也撇下个影子。影子和石头木头之间,也有一片阴,可是大小,太简单了,只看见影子,觉不到有阴。墙阴大些,屋阴深些,不像树阴清幽灵活,却也有它的沉静,像一口废井、一潭死水般的静,只是没有层叠变化的意味,除非在夜色中,或者清晓黄昏,地还罩在夜的大阴里,那时候,墙阴屋角,若有若无地怀着些不透的秘密。可是那不单是墙阴屋阴了,那是墙阴屋阴又罩上了夜的阴。
  山阴又宽坦了,有不平的起伏,杂乱的树木。光从山后过来,照向树木石头和起伏的地面,立刻又幻出浓浓淡淡多少层次的光和影,挟带的阴,随着阳光转动,在变换形状,变动位置。山的阴是这般复杂,却又这般坦荡,只是阴不浓密,不紧聚,很散漫的。
  烟有影子,云有影子。烟的影子太稀薄,没有阴。大晴天,几团云浮过,立刻印下几块黑影,来不及有阴,云又过去了。整片的浓云,蒙住了太阳,够点染一大半天的阴,够笼罩整片的地,整片的海。于是天好像给塞没了。造成漫漫无际的晦霾。晦霾中,草像凄恻,树像落寞,山锁着幽郁,海压着愤恨,城市都没有在烟尘里,回不过气的样儿,沉闷得叫人发狂,却又不让发狂,重重地住在沉闷里,像那棵树,落寞地裹在一重皮壳里,像那草,乏弱得没有了自己,只觉得凄恻。不过浓阴不能持久,立刻会变成狂风大雨。持久的阴,却是漠漠轻阴。阴得这般透明,好像谁往空中抛了一匹轻纱,轻薄得飏在风里,虽然**不开,却又飘忽得捉摸不住。恰似初识愁滋味的少年心情。愁在哪里?并不能找出个影儿。缺少着什么?自己也不分明。蒙在那淡淡的阴里,不是愁闷,不是快活,清茶似的苦中带些甜味。风一吹,都吹散了。吹散了么?太阳并没出来,还是罩在轻阴里。
  夜,有人说是个黑影 。可是地的圆影,在月亮上,或是在云上,或是远远地投射在别的星球上。夜,是跟着那影子的一团大黑阴。黑阴的四周,渗进了光,幻出半透明的朝暮。在白天,光和影包裹着每件东西。靠那影子,都悄悄地怀着一团阴。在日夜交接的微光里,一切阴模糊了,渗入了夜的阴,蒙上一层神秘。渐渐黑夜来临,树影,草阴,墙阴,屋阴,山的阴,云的阴,都无从分辨了。夜消融了所有的阴,像树木都烂成了泥,像河流归入了大海。
杨绛 [yáng jiàng]
杨绛(1911年7月17日—2016年5月25日),本名杨季康,江苏无锡人,中国女作家、文学翻译家和外国文学研究家,钱锺书夫人。
杨绛通晓英语、法语、西班牙语,由她翻译的《唐·吉诃德》被公认为最优秀的翻译佳作,到2014年已累计发行70多万册;她早年创作的剧本《称心如意》,被搬上舞台长达六十多年,2014年还在公演;杨绛93岁出版散文随笔《我们仨》,风靡海内外,再版达一百多万册,96岁成出版哲理散文集《走到人生边上》,102岁出版250万字的《杨绛文集》八卷。2016年5月25日,杨绛逝世,享年105岁。
作品风格
杨绛文学作品语言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其沉定简洁的语言,看起来平平淡淡,无阴无晴,然而平淡不是贫乏,阴晴隐于其中,经过漂洗的苦心经营的朴素中,有着本色的绚烂华丽,干净明晰的语言在杨绛笔下变得有巨大的表现力。有时明净到有些冷,但由于渗入诙谐幽默,便平添几分灵动之气,因而使静穆严肃的语言自有生机,安静而不古板,活泼而不浮动,静中有动,动还是静。沉静诙谐中有沉着老到、雍容优雅的气派,锋芒内敛后的不动声色,有种静穆超然的中和之美。(节选自《人在边缘──杨绛创作论》,《文学评论》1995年第5期)杨绛的文字韵致淡雅,独具一格,更难得的是,当她用这润泽之笔描写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拥有不枝不蔓的冷静,比那些声泪俱下的控诉更具张力,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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